直到小师叔扶起她。
浅浅看见他,如同看见了救星,只是头昏脑胀,心上像压着块大石头,半天说不出话来:“九殿下,他,他,他还、还能——”
还能活下来吗。
伤成这样,小师叔又不是大夫,问他也无用。可浅浅觉得他懂得那样多,像是能断人生死的道长仙人。她抬头看向他,只见他正撕下水袖为她包扎,却久久注视着不省人事的夜玄璟。
然后,微微皱了皱眉。
这眼神有疑惑,有沉思,浅浅不懂。
这一晚上发生的事太突然了,仿佛一匹马横冲直撞而来,迎面撞翻了她,又来回踏了几百遭,浅浅被打得头晕目眩,惊骇到了极点,反而只剩一片茫然。
她甚至不确定自己该不该哭
混乱中不知是谁请来了大夫。
官府的衙役很快也骑着高头大马来了,他们围住了望春园,把街上游玩的男女都驱赶得干干净净。
没多久,御史来了,刺史来了,太守也来了。太守不仅匆匆赶到,而且拖家带口,把夫人都带来了。
太守夫人一看到太守公子就哭了,抱着他儿啊肉的叫喊起来。太守却没有管自己的儿子,而是和其他的官员一起跪在了四周,行了礼之后才急忙盘问起大夫,审查起在场的人来。
浅浅早被小师叔拉到了他在后楼的书房,有人打了水来,她弯腰在铜盆旁洗脸,手边就是敞开的合和窗。
楼下的人们乱作一团,进进出出。
她没想到小小的魏王府会牵动这么多官员,她从来没见过他们。
夜玄璟吃花酒从不会叫这样的人。
一个个穿着肃穆的襕袍,都是深绿或者浅绿,拖在血水里,凝成了黑色,沉重又可怕,就像他们的神色一样。
这也难怪。
一场饯行宴莫名变成了屠杀,还是在节日的闹市,凉州民风剽悍,也甚少见如此的惨案。何况夜玄璟是凉州名义上的主人,又马上要回长安成婚,这节骨眼上出事,两罪并罚,可够他们喝一壶的。 夜玄璟的伤势似乎比她想得还要重。
因为流血不止,他甚至禁不住车马的颠簸,只能在望春园的花厅上搭出床来,官兵们把守四处,把小小的戏园围得铁桶相似。连皇帝都从长安遣来了御医,日夜看护。
浅浅见他们这样严阵以待,只当他是活不成了,还不争气地掉了两滴眼泪。
然而七日之后,夜玄璟竟就被送了回来。
虽然是倒在小榻上抬回来的。
那些佩刀的官府侍卫又在王府里驻扎下来,不许人靠近,送药看护的仆人一举一动都受到监视。浅浅只能靠东躲西藏听壁角,断续得知了一些他的病况。
原来那刺客虽刺到了他的肺叶,却只是损伤,并不致命。倒是他的脾脏被扎了个透,也就是浅浅看到从他后背刺穿的那一刀。
御医说脾脏可以运化什么水谷精微,统摄五脏六腑之血,因此脾脏一破,才会血流如注。好在救治得及时,伤虽险,却还顺,再调养个把月也就能下床了。
他这一调养不要紧,浅浅可又被困了下来。
浅浅本来想趁着府内混乱,管事的六神无主,趁机收拾包袱跑路,而今凶神恶煞的官兵堵在各处,个个拿刀佩剑,蚊子都飞不出去一只,她想溜更是白日做梦。
盼啊盼啊,一个月过去了,夜玄璟总算脱离了生命危险,能吃下东西,精神也好了不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