……？

这是什么意思……老天替她报仇来了？

浅浅一下子蒙了，耳边又接连咻咻几声，长箭一支接着一支破窗而入。

她后知后觉——是行刺！

想不到夜玄璟身手这么好，还不等侍卫聚拢而来，他便已经一跃而起，拔出剑来砍断了面前飞来的又一支利箭。

众人一片哗然，状如鸟兽散，四散奔逃。因剑是从西窗射入，大部分便往东门逃。浅浅早已昏了头，下意识往人群中跳，却被猛的拉住了。 “这边！”

小师叔低呵，拂起宽大的水袖来掩住了浅浅，拖着她便往帘幕后藏。

他话音才落，就见两个蒙面大汉，似从天而降一般闯入东门，砍倒了两个，直冲戏台下来。

所有人都没想到，竟是两路刺客合纵夹击，不免大乱阵脚。夜玄璟与太守公子本是出来找乐子，都没带几个侍卫，偏那太守公子成日打筋熬骨，竟全不中用，刺客踢起一把交椅抡过来，他就头一个被怼翻在地上。

他哎哟哎哟地叫，还吐出一口血来，他的侍卫只得忙去救他，被其中一个刺客逮着时机，剁翻了夜玄璟身后的另一个侍卫，手起刀落，一刀插在夜玄璟背后。

“殿下！”

浅浅失声尖叫，却为时已晚，眼睁睁看着那刺刀自夜玄璟的胸前穿出，刀尖锋利，反映出凛冽的月光，晃了她的眼。

小师叔听见凄厉的叫声，连忙拽紧她。浅浅却挣脱了他，跳下戏台向夜玄璟跑去。

后来，浅浅每每想起这件事，总能为自己找到一百个借口。比如她的大部分首饰还没来得及带出来，夜玄璟死了，肯定要落在管事的手里；要是再落到夏娘手里，她不死也要脱层皮。

然而在那一时那一刻，她根本没想到这么多。

她看着夜玄璟倒下去，看着赤红的血喷涌而出，看着它泼洒在月光里，就像看到许多年前，也是这样凄冷的月夜，高句丽的铁骑呼啸而来，鲜血淹没了村庄，先是阿爷，然后是阿娘，是阿姐——

她生命里重要的人，一个一个，都死去了。

夜玄璟从来看不上她，她也恨不能早些离开他，可是这一刻她不得不承认，他于她，终究是个重要的人。

她无法无动于衷地看着他死。

那两个刺客果然是冲着夜玄璟来的，见刺倒了他，便不再恋战，转身欲逃，却迎头对上举刀而来的浅浅。

刀是她从席面上顺来，原是削苹婆的，小小的一只，刺客忙跳开，反手就向她刺来。

浅浅还没出声，却忽然听到一声狠厉的大呵，

“住手！——”

竟是夜玄璟。

他像是铆足了所有力气，两个人架着他要把他放平在榻上，他却拼命扭过身来，浅浅见他头脸都涨红了，青筋毕现，脸颊上还溅了斑斑的鲜血。

他还在吐血，喉咙里有呼噜呼噜的微响。

浅浅从没见他这样可怕过，就连他自己被刺的时候，也没有如此狰狞。她的心震了一震，有一种奇异的感觉，甚至在一个瞬间压过了恐惧。

夜玄璟倒在了血泊里。

刺客还是刺伤了浅浅。好在只是划伤了她的手臂，然后便踹倒了她，伙同另一个，乘着茫茫夜色翻窗而逃。

浅浅浑身剧痛，伏在地上，可已经没有人顾得上她。除了去追刺客的两个侍从，所有人都围着夜玄璟，太守公子像是骨折了，还躺在地上，惊恐地睁着眼睛，合不上。地上又黏又滑，都是血，已经分不出是谁的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