熙熙攘攘的街市，青年和衣着华美的夫人在交谈着，因着比较显眼，路过的人纷纷侧首看他们一眼。
而青年这一番话着实让顾蕊高看他一眼，人在绝境中不怨天尤人，从容不迫的模样总是让人敬佩的。
顾蕊轻声：“我知晓的。”
“什么？”像是不知道顾蕊为何会说这一句，也不明白这一句的含义，他呆在了原地。
“我曾经见过的，那些衣不蔽体，食不果腹的人们，为了活下去，甚至能树根都吃，我见过这样的人间炼狱，所以我能明白你。”顾蕊略微歪了歪头，像是在回忆什么，声音清淡：“所以，你愿不愿意来我的食肆帮忙？我却一个掌柜。”
莫泽明又惊了一下，猛的抬头看向了那满身尊荣的夫人，心微微颤抖起来：“你说要招我？”
春雨捂着嘴轻笑：“你小子，遇上我家夫人是走了大运了，还不谢过我家夫人。”
顾蕊轻飘飘的看了一眼春雨，轻声道：“春雨，不许无礼。”
“哦，奴婢知道了。”春雨听着顾蕊的话，耷拉着脑袋乖乖的站在一旁，不言语了。
随后，顾蕊对着莫泽明说道：“我家小丫鬟被我宠坏了，你不要介意，你只需要告诉我你愿不愿意，当然我得说清楚，我开的是食肆，如若你觉得埋汰身份，也不碍事的。”
“当然不会，夫人愿意给我机会，我自然感恩戴德，等来年我若是秋闱高中，定然不会忘记夫人的恩德。”莫泽明又惊又喜，绝境中的希望，才让他对顾蕊的感激更胜了一倍。
他先是高兴，随后又有些为难的看着顾蕊，他踌躇不安道：“那不知道，我可不可以预支三个月的工钱？”
“你这人可真是蹬鼻子上脸啊，哪有还没干活就要预支工钱的道理啊。”没等顾蕊说话，春雨在一旁开口了。
莫泽明羞红了脸，读书人的清高让他不为五斗米折腰，但是他可以饿着，可是他家里的母亲还等着钱用呢。
原本他想回乡照顾老母，但是他现在寻到了份工，那么就意味着还要在长安呆上好长一段时间，他得寄些银子回去。
“若是，若是，不成的话，我再…”
“行啊，因为我们之间没有定好酬劳，我先给你十两银子用着，以后的月钱我给你二两银子，若是食肆效益好，还有分红，怎么样？”
“那当然好，夫人，你真是个好人，好人是一定会有福报的。”
莫泽明饱读诗书，可是到现在的节骨眼上，感激的话都堵在了嗓子里，涨红了脸。
“那借你吉言，希望我的食肆红红红火火吧。”
这般，顾蕊就定下来莫泽明当掌柜，同时他的户籍也压在了顾蕊那儿，也许是开了个好头，后面挑选杂役就轻松很多了，除了厨师，顾蕊要求比较高外，其他的杂七杂八定的差不多了。
回程的时候，春雨不似从前那样活泼，顾蕊寻思着应该是方才她说话重了些，伤到了小姑娘的心了。
她侧首和她说着话：“你是不是觉得我对莫泽明太好了？”
“奴婢瞧着他和其他人并无二样，不知道为什么少夫人这般看中他，且他张口就问少夫人要钱，奴婢也是怕少夫人被他骗了呀。”
春雨的心自然是为了她好的，但是顾蕊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样。
虽然春雨只是她的婢女，然这段日子相处下来，她早就不把她当丫鬟了，有心想要开导她：“我只是觉得他难得，人在逆境中才能彰显本性，他方才即使身无长物，也依然不卑不吭，身为来赶考的学子，错过科举，也不怨天尤人，他一年在长安城穷困潦倒，受尽了白眼屈辱，他对这个地方，却没有多少的怨言，只是说他和长安没有缘罢了，世家子弟能有几人有他的心性的？”
“你现在觉得他没有本事，没关系，你且看五年，十年后，他能走到什么高度，春雨，永远不要随便的看轻一个人。”
顾蕊缓缓的说着，春雨听着就入了迷，只觉得少夫人说的是有道理了，她方才确实太无礼了。
春雨咬了咬唇：“那少夫人是很看好他喽，是觉得他明年秋闱能高中吗？”
顾蕊扑哧一笑，伸出手指在她额头上点了点：“我又不是算命先生，怎知明年秋闱的事情？我只是觉得他会审时度势，也明白在无能为力的情况下，放弃比坚持更有用，春雨，你现在可能还不明白，有的时候放弃比坚持要更多的勇气的，所以当他说出要回乡的时候，我就挺欣赏他的。”
她说的这番话，常年在深宅大院里的春雨是不明白，且不理解的，但是她足够衷心，每走的一步都在替顾蕊考虑，她觉得只要少夫人喜欢那就可以了，她想什么弯弯绕绕，那是读书人玩的心眼，她才不会呢。
想明白后，春雨收起了脸上的苦闷，笑嘻嘻道：“奴婢方才态度不好，等以后奴婢在见到他，一定和他道歉赔礼。”
顾蕊笑：“倒也不必这样刻意。”
顾氏食肆开的很顺利，定器皿餐具，找木工订制了牌匾，甚至于找人里三层外三层的，重新修整了一下，让原本看着有些破旧的屋子，焕然一新。
她想找的厨师依然没找到，顾蕊宁缺毋滥，她已经想好了，找不着就先不找，自己亲自操刀，前期就是累了些，但是能保证食肆的口碑，她首先要将味道提升上去，让人一看就知道这是顾氏食肆里的饭菜，让人能闻香识馆。
随着顾蕊食肆步入正轨，她和尉迟瑾的关系已经降到了冰点。
两人几乎已经到了见面时不说一句话了，春雨和来福见状在一旁干着急。
“春雨姑娘，你到底有没有劝说少夫人，别和小侯爷计较吗？”
“我有啊，我当然有，可是你别看少夫人平时笑呵呵的，实际上是最有主意的，她哪能听我的劝啊，我们做奴才的，也只能在一旁打打秋风。”春雨沮丧的说道：“你就没有劝劝小侯爷吗？你打小和小侯爷一块长大，应该更了解他的脾气秉性啊。”
“嘿，就是因为我了解，我才不敢往他跟前凑，现在的小侯爷跟座杀神一样，你自个去校场听听那些兵的哭诉，堂堂七尺男儿，已经被小侯爷折磨的连人形的没有了，我每天在校场
守着，听着动静，都觉得心惊肉跳，现在小侯爷喊我一声，我就要抖上三抖，害怕呀！”
他们两人说着，彼此对视了一眼，同时沉沉的叹了口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