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看到我身上的白裙子时，女孩眼里的厌恶就变成了愤怒，一把扯住我的领口：“谁让你穿我裙子的！给我脱下来！脱下来！”
我被女孩撕扯地完全清醒过来，挣扎间碰到身上的伤口，疼得我直想哭，我努力推开她，捂着领口光着脚踩到地上。
“对不起……”
她应该是没有听懂我的话，因为她面上的表情更加凶狠了，一把把我推倒在地，冲着门口大声叫喊：“你们从哪里捡来这个破乞丐，连个话都说不清楚！”
我不是乞丐，我不是。在我和弟弟饿得两眼发昏的时候，我都没有去乞讨过。我爬起来勇敢地和这个跋扈的女孩对视：“我不是乞丐！”
然而到底是底气不足。和这个漂亮白嫩、公主一般的女孩想比，干瘦矮小的我就是一个无家可归的乞丐。我不由局促地低下头，那时候还不知道“鸠占鹊巢”这个词的我却有了类似于“鸠占鹊巢”的羞愧感。
女孩看着我冷笑，胸口剧烈地起伏着，大大的眼睛里怒火滔天。昨晚给我穿裙子处理伤口的女人披散着头发走进来，冲着女孩不悦地皱着眉：“你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子！琳琅，这小姑娘是你爸带回来的，在你房间住一晚而已，再说那裙子不是你早就不穿了的吗？”
“就算我不穿了那也是我的，你们凭什么随便拿给不相干的人！还让她睡我床，她身上干净吗！”说完，琳琅似乎还不解气，一把将被子床单团成一团，一股脑砸到我身上，“睡睡睡！我让你睡个够！”
后来，在我住在捡我回来的那个男人也就是郑叔家的一年中，果然没能再睡过琳琅的床，也再没有进过那个梦幻的、宫殿一般的粉红色房间。郑叔要送我去收容所，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，只知道跪下来死死抱着他的腿。
“叔，我不吃多少饭，别再把我送走。”这里陌生得可怕，我哪儿都不想去，哪儿都不敢去。
我看到郑叔的眼眶微微有些湿润，叹息着跟身后同样一脸哀伤的郑婶说：“孩子受了不少苦，让她留下来吧，左右不过多一副饭碗。”
我在郑家住了下来，没有自己的房间，客厅的小小沙发就是我夜晚的床。因为不好伸展，所以在以后很长一段时间，我睡觉的时候都是团成一团，像还没有脱离子宫的婴儿
郑琳琅在用尽方法都没法劝服善良的郑叔郑婶把我扔出去后，开始了漫长的冷战，除了开口要钱，再没有主动和他们说过一句话，也没有正眼看过我一眼。每次郑婶给我买了新衣服，她都要布置我干这种脏活，一定要把衣服我的衣服弄脏才甘心。
应该的，我每次灰头土脸跳上跳下擦打扫卫生的时候都是这样想的。我本就挤占了她的本该属于她的东西，要是当初我爸的姘头们给我和弟弟又带来一个孩子，我现在肯定是一样的心情。要不是他们一家，我说不定早被他们抓回去打死了，所以无论郑琳琅怎么对我颐指气使，我都不放在心上。
郑琳琅对我的敌意在我和她进入一个班级后达到了最高点。是的，托郑叔的福，我终于实现了最初的梦想——上学，虽然我的学校生活并不特别开心。
“雁子，这是本市最高级的中学，叔废了好大力气才把你弄进来。好好学，别让叔和婶失望。”郑叔一脸慈爱地摸着我的头，让我坐进他的面包车。后座的郑琳琅看着我的眼神快要喷出火来，我怯生生地朝着她笑。
早起买菜的时候我见过清晨的城市，热闹又混乱，但郑叔今天走的这条路线虽然车多，却格外宁静。穿过林荫大道，前面便是一所漂亮得让我说不出话来的学校。初时我痴迷于城市的高楼大厦，但现在看多了，反而觉得这种带有古意的建筑才更有韵味。
“停下停下。”还没驶到门口，郑琳琅就赶紧叫停。郑叔抿了抿嘴，靠路边停下了。
“琳琅，雁子妹妹什么都不懂，你照顾她一下。”郑叔在车窗里叮嘱道。
郑琳琅大步向前，重重冷哼了一声。我赶紧冲郑叔挥挥手，跟上郑琳琅的脚步。前面锃亮锃亮的小汽车很多，从车子里下来不少和郑琳琅有一样好看的女孩子。
“琳琅，又是你家司机送你来的啊？”有女孩亲热地挽上郑琳琅的手，我看到郑琳琅掩饰性地笑了下，“是啊。”
直到我跟在她们身后进了班级，女孩子才像终于发现了我：“咦？你是新来的？”
我的普通话仍旧不太标准，不太敢在人前说话。我有些紧张地抓紧书包带子，下意识地看向郑琳琅。
郑琳琅冷笑：“谁知道呢。”
我孤零零在班级门口站着，那些精致的男孩女孩一个个从我身边走过，不时回头好奇地打量着我。我身上穿着郑婶特意为我准备的碎花裙子，绑了个精神的马尾，虽然瘦了些，但好在皮肤很白，如果不张口的话，几乎看不出山里的痕迹。
校园里忽然响起铃声，我忽然被撞了一下，一抬头，一个高瘦的男孩子回头看我：“抱歉。”
“故意撞人家姑娘的吧？行啊你楚昊然。”另一个男生从走廊另一头慢悠悠走来，双手插在裤兜里，跟我差不多的年纪，身上却有我望尘莫及的气势。阳光正好，他短袖下的纹身触目惊心。
他叫顾琛，是楚昊然的朋友。以后很多年里我都在想，如果当初没有被郑叔送到这所学校，如果没有遇见他，没有遇见他们，我的人生会不会是另一种样子。
“雁子？”身旁那个中年男人用油腻的双手在我的肩膀上掐了一下，我回过了神。
我抱歉地笑了笑，拿起了茶几上的酒杯，“啊，张老板。”
“想什么呢，想的那么入神。”男人也举起手中的酒杯，和我的杯子轻轻碰了一下。
“没什么，突然想起以前的事情了。”我勾起红唇，轻轻的笑了下，举手投足之间，满满的都是成熟女人的魅力。
杯子里的hennessy暖红地就像是暧昧的颜色，我娴熟地晃了晃酒杯，一饮而尽。
浓烈的酒味在喉咙弥散开来，要是几年前的我，肯定无法适应，而现在对我来说都是司空见惯了。
更甚，仅仅只有十九岁的我现在整天周旋在各色各样的男人之中，就算知道他们故意在我身上揩油，我还得对他们腆着笑脸迎合。
让我变成现在这样还得从三年前的那一天说起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