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过，江晚凝觉得，裴怀谨未必会生那么大的气。
甚至不会生气。
毕竟，陆华本就只是想说两句话罢了。而且现在陆华怎么也是裴怀谨的小舅子……
她觉得，陆华着实不必那么紧张。
裴怀谨半晌没有言语。
陆华迟迟不敢开口，一副老鼠见到了猫的样子。
江晚凝轻声开口：“王爷——”
裴怀谨冷冷的一眼扫过来：“你是什么东西？主子们说话，你能插嘴？”
江晚凝解释的话顿时噎在了喉咙里。
然后忽然意识到：他竟然真的生气了。
可江晚凝一时之间有点不明白裴怀谨为何生气。
陆华终于硬着头皮开口：“姐夫，我……错了。我不该多管闲事。”
裴怀谨冷冷撇过去：“记住了。”
说完这话，裴怀谨便大步流星走了。
陆华却松了一口大气。
陆荣也瞥了陆华一眼，低声训斥：“你啊你，让你守门，你在干什么？”
虽对自己弟弟生气，陆荣却也忍不住看了江晚凝一眼，那表情，多少有点讳莫如深。
江晚凝来不及细想，先去追裴怀谨。
裴怀谨是她的主子，她这个丫鬟，自然要跟上主子的——更何况，裴怀谨明显在生气。刚才还点了她的身份。
为了自己阿娘和弟弟，江晚凝也不敢有半点马虎，自是要做好本分的。
丫鬟的本分。
裴怀谨却并没有在陆家久留，直接一路出去，上了自己的马车。
这一次，他没有等江晚凝。
江晚凝跌跌撞撞艰难跑到大门口时，裴怀谨的马车已走了。
她愕然站在原地，一时之间有些不知该怎么办。
总不能跑回去。毕竟她也不认识路。
就在犹豫时，一个车夫过来：“江姑娘跟我来。”
江晚凝不认识他：“你是——”
“靖王府。”车夫指了指小马车。上头果然有靖王府的标识。
江晚凝就跟着车夫上了车。
车夫驾车动起来，慢慢去追裴怀谨的马车。
江晚凝也得以喘息，也得以静静的思考一下今日发生的这些事情。
就在过一个路口的时候，一辆马车忽然斜地里冲出来，要不是车夫反应快，只怕两个马车就要撞在一起！马更是差点受惊。
江晚凝差点没坐稳滚出去，正扶着马车稳住身体的时候，忽然马车帘子被挑开，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她面前：“小姐，跟我走！”
这一瞬间，江晚凝险些惊叫出声：竟是家里老管家的儿子应忠！
应忠见她不动，有些着急，重复喊了一遍：“小姐，快跟我走！”
江晚凝被他这么一催促，差点就伸出手去。
但她硬生生忍住了，反而摇头直接拒绝：“我不走，你快走吧。”
应忠似有些错愕：“小姐难道自甘下贱吗？”
江晚凝摇头：“你走吧。”
如何能走？
今日她走了，阿娘和阿弟怎么办？
应忠却没走，反而又道：“夫人和少爷，我们已派人去救了！小姐快跟我走！”
江晚凝有那么一瞬间，再一次心动了。
但最终，她仍是摇头：“你走吧。”
应忠有些不甘心，却又仿佛松一口气，神色竟很复杂地看了江晚凝一眼后，便果断离去了。
应忠刚走，裴怀谨身边小厮就又撩开了马车帘子：“王爷叫你过去。”
江晚凝撩开帘子一看，裴怀谨的马车，竟就静静的停在路边！
也就是说，刚才那一幕，裴怀谨都看见了，都听见了！
江晚凝不仅看见了裴怀谨的马车，也看到了应忠躬身站在裴怀谨马车旁边。
似是感应到江晚凝的目光，应忠更加低下了头，也不知是躲避，还是惭愧。
江晚凝放下帘子，那一瞬间，也垂眸掩盖住眼底所有情绪。
果然，事出反常，必有妖。
幸好自己觉察出不对，没有上当，否则这会就不知是什么局面了。
只是没想到，应忠竟然……
微微叹了一口气后，江晚凝已调整好所有情绪和表情，乖乖下车去了裴怀谨那边。
应忠一直没抬头。
江晚凝也没有多看他一眼。
裴怀谨的马车是很宽敞的，江晚凝进去后，便乖顺的跪在裴怀谨脚边。
马车重新缓缓动起来，裴怀谨看着江晚凝，嘴角微勾，语气却探究：“为何不走？”
江晚凝轻声开口：“奴婢是王府的奴，也答应了王爷做交易，不敢食言，也不敢私逃。”
“为何不心动？”裴怀谨伸手，挑起了江晚凝下巴：“还是觉察出有诈？”
江晚凝不得不仰面抬头，维持着这个并不舒服的姿势，直面裴怀谨的压迫力。
至于这个问题……
犹豫一瞬间，江晚凝还是选择不说实话：“未曾想到有诈，只是觉得，与其做逃奴，不敢露面，倒不如好好与王爷做交易。”
裴怀谨盯着江晚凝，意味不明说了句：“五年不见，从前那个江晚凝，看来是真的死在天牢里了。以前的江晚凝，该看出来有诈才对。”
江晚凝一颤，终归是说不出话来。
她觉得，裴怀谨几乎要看穿她了。
知道她其实看出来事情不对，刚才只是在说谎。
但，谎话既然出口，那就是必须要让谎话变成真的！否则，后果只会更大！
江晚凝的眼睫颤着，始终不曾抬起来，不曾和裴怀谨对视，良久之后，裴怀谨终于放开了她的下巴。
重获自由那一瞬间，江晚凝几乎是浅浅的松了一口气。
她重新跪好。
接下来，裴怀谨的话，却让江晚凝又一次地如坠冰窟。
裴怀谨缓缓道：“今日在陆家，你想做什么？你问香兰那些话，是何意？”
江晚凝猛地抬头，看住了裴怀谨。
这一刻，她浑身冰寒，犹如数九寒天，被人一瓢冷水泼在了头上。
她与香兰说话时候，曾经刻意留心过，确定并无别人在，也并无人偷听。
可裴怀谨都知道了。
他是如何知道的呢？
只有一个可能。
香兰告诉他的。
那么，香兰是他的人，还是陆云婷让香兰告诉他的呢？
这两个可能性，江晚凝觉得第一个可能性更大些。
面对江晚凝如此反应，裴怀谨似笑非笑，眸光幽深一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