楚珩并未接话,只沉声道:“今日圣旨已下,孙儿不日便将启程去北疆,此去不知何时能回。”
楚老夫人闻言缓了神色。
北疆与京城相距数千里,楚珩此去镇守边关,无诏不能回京,与那贱妇自然不能再见面,天长日久,她不信楚珩不会断了那畸念。
况且,只要楚珩不在,那白惜凝是死是活也由不得她了!
楚珩抬起头,直视楚老夫人,“还望祖母看在锦旻的份上,善待雪柠。”
楚老夫人一瞬间有被看穿的尴尬,冷哼道:“你倒是维护她,却忘了你明媒正娶的妻子究竟是谁!”
“婉宁待你一心一意,待明煊疼爱有加,对我这个老婆子也侍奉尽心,还要操持侯府内外,无一处不妥,我也不要求你对她如何亲近,但该有的体面你必需给她,离京之前,你多陪着她些!”
楚珩皱起眉,他自知对不住施婉宁,但感情一事无法强求,况且他早已答应雪柠,不会碰其他女人。
“孙儿只能承诺,她在世一日,侯夫人的位置就只会是她的。”
楚老夫人心一沉,忽而问:“世子之位你打算给谁?”
楚珩不语。
楚老夫人冷声道:“立嫡立长,祖宗家法,你莫要被迷了心智!”
楚珩淡道:“嫡长之外,还看贤能。且明煊与锦旻还小,如今提这些为时尚早。”
楚老夫人的心彻底沉了下去,她没想到楚珩竟如此偏向那对母子,一时间,对楚锦旻这个重孙的喜爱之情也消减了几分。
她死死盯着楚珩,“明煊可是你的嫡长子,是月蓉拼死为你生下的嫡长子!”
听及祖母提到亡妻,楚珩有些恍惚,但很快恢复如常。
他站起身,“立世子一事孙儿自有计较,天色已晚,祖母早些歇息,孙儿告退。”
楚珩一走,楚老夫人顿时疲累的靠倒在软枕上,神色阴晴不定。
当年她只道施月蓉难产而亡,楚珩伤心之下被那不安分的贱妇趁虚而入,一时被迷了心窍,才会在老侯爷隐有察觉时替他隐瞒。
她本想暗中解决那贱妇,孰料那贱妇竟搭上长公主府,借势受到了朝廷的节妇表彰,让她不好再动手,只能让老侯爷向施家提亲,替楚珩续娶与施月蓉有几分相像的异母妹妹施婉宁为继室,期待楚珩能断了那见不得人的心思。
后头楚珩成了亲,果真没再与那贱妇往来,却宁可长年待在京畿大营,也不肯回府与施婉宁相处。
直到前几日,楚珩突然告诉她,他与白惜凝其实一直没断了关系,那贱妇更是在六年前生下一子,养在楚珩的心腹族人家中,如今孩子渐长,便想将孩子接回侯府教养。
她差点儿没气死,可她能怎么办?
她亲生儿子和庶长孙早年战死沙场,只留下楚珩这一个嫡幼孙,为了血脉后嗣和侯府名声,只能继续为他们遮掩。
可她万万没想到,那贱妇对楚珩的影响竟如此大!
早知如此,当年她就不该瞒着老侯爷,直接一碗药喂了那贱妇!
翌日。
施婉宁刚梳洗完,楚珩便派人送来了盘云山的契书。
她讥讽一笑,这是生怕她后悔不成?
转头吩咐人去衙门将契书改到她名下,她对何嬷嬷道:“那山上我打算建座园子栽些果木,嬷嬷去和奶兄说一声,叫他各处跑一跑,寻些好看又结果实的花植树木来。”
何嬷嬷自然欢喜自家儿子有差事,“夫人要建园子,那匠人之类可要也寻一寻?”
施婉宁摇头,“暂时不必。”
以楚珩的多疑,短时间内她不打算大动土木,也不急着去将宝藏挖出来。
毕竟,那藏宝的地儿,前世要不是阴差阳错,她也绝对发现不了,还不如暂时留在原处更为稳妥。
瞅眼天色,她又吩咐道:“今日天气不错,将书房里的书都拿出来晒一晒。对了,我记得这几年西院那边借了不少书走,要是没还回来,嬷嬷就使人过去催一催。”
这辈子,白惜凝就别想拿她的东西扬名了!
何嬷嬷闻言松口气,“那边借去的东西老奴一直记着,差不离有五六十数了。”
她是施家的家生子,也读过几本书,自然晓得施婉宁嫁妆里的那些孤本珍本善本究竟有多值钱,这些年西院三不五时过来借书,却一借不还,可把她心疼坏了。
施婉宁愣了愣,旋即自嘲一笑。
她还真够大方的,可惜人家非但不会感谢她,怕是还会在背后笑她傻吧!
施婉宁带着人去了泰安堂请安,她到时,白惜凝正与楚老夫人说话。
她溜目一扫,便发现楚老夫人眉宇间还未散去的愠色,再瞥一眼白惜凝,唇角下撇,似也不甚愉快的模样。
见她进来,两人不约而同住了嘴。
“弟妹今儿气色真好,可是有何喜事?”白惜凝笑问。
施婉宁笑了笑,“昨儿侯爷送了一处山头,日后有个赏景游玩的去处,自然心情不错。”
白惜凝心底一酸,笑道:“我还道是弟妹将要过继儿子,才会心情舒爽。”
施婉宁挑挑眉,“长嫂消息倒是灵通,我这还没和祖母说,你就知道了?要不是知道长嫂为人如何,我还道你在我院子里安插了眼线呢!”
除去兰沁那个吃里爬外的,她院里倒是没有其他生二心的,不过还是仔细排查一二为好。
白惜凝心头一跳,总觉她这话里有话。
“弟妹别误会,我只是刚才听祖母说起,才知晓你已定了过继人选。”
楚老夫人瞥她一眼,心下冷哼,面上却慈爱一笑:“昨晚璟儿过来同我说,你要过继锦旻那孩子?”
施婉宁指尖拨弄腕上玉镯,漫不经心道:“侯爷挺喜欢那孩子的,我自然拗不过。”
楚老夫人眉头一皱。
这话听着就不对味了,显然施婉宁对楚锦旻过不过继并不在意。
可如果施婉宁对楚锦旻不上心,必不会尽心抚养,也必不会用施家的人脉为其铺路。
须知,施家可是出过三任帝师,无论名望权势都较如今的侯府高出一筹,否则她也不会让施婉宁将嫡重孙楚明煊送去施家族学。
尽管如今她对楚锦旻感情还不深,甚至因白惜凝之故有些迁怒,但无论如何都是她楚家血脉,自然也想让这个重孙有个锦绣前程!
白惜凝闻言更是捏紧帕子,心中恨怒不已。
施婉宁这是什么意思?夺了她的儿子还瞧不上?她凭什么?她怎么敢?
施婉宁可不管两人心思,继续道:“除去楚锦旻,其他孩子既然接入了府,便不好再送出去,孙媳想着,不如在府里辟出一块地儿,建一所抚幼园,白日学习玩耍,晚上歇息,还可让族中将适龄的孩子送来,如此一来,外头也不会有什么闲言碎语。”
楚老夫人对此倒没什么意见,反正不必她操心,对外还能博个好名声。
白惜凝按了又按,还是没按住火气,笑道:“弟妹既然如此喜欢孩子,不如赶紧和小叔生一个,也能让明煊和锦旻多一个弟弟妹妹不是?”
虽然那几个孩子不会被过继,但留在侯府一日,必然就会分薄她儿子的资源,这让她如何不恼怒?
施婉宁垂下眼,掩住眸中冰冷。
她这身体早被白惜凝下了绝子药,其会不知她这辈子都不能再有自己的孩子?
这话分明是故意刺她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