阮祖母压下心里的不满，将阮明瑞拉到身后替他解释了一句：“王爷说笑了，这孩子是太过紧张，他平素最是钦佩王爷的。”
萧斐打量了一眼阮明瑞，语调没什么情绪：“哦。”
阮祖母还等着他的下文，按理来说，听到旁人钦慕自己，出于情面考虑，也是要说几句话勉励的。
可萧斐却又像是锯了嘴一样，再没开口。
阮祖母等了又等才终于反应过来，他这是说完了。
可……你只一个“哦”这叫什么意思？
她憋屈的浑身难受，可实在不敢和萧斐发作，只能咬着牙生忍。
气氛再次僵硬起来。
萧斐却浑然不觉，专心致志的盯着门口看。
阮祖母张了好几次口都没能说出话来，好在丫头跑了进来，稍微缓解了一些尴尬，可带来的却不是好消息：“常姑娘说她身体不适，怕人前失礼，说改日……”
阮祖母脸一拉，憋了一晚上的火气终于有地方发了，她声音陡然尖利：“又装病，平日里就算了，当着北境王的面怎么能如此失礼？告诉她，腿没断就给我爬起来。”
丫头应着声走了，阮湘湘想起许长欢刚才的脸色，眉头微微一蹙：“祖母，姐姐兴许是真的不舒服……”
阮祖母冷笑一声：“你这丫头，旁人说什么你都信，刚才她还活蹦乱跳的，怎么现在就不舒服了，这分明就是偷奸……”
她正要辱骂许长欢几句，却忽然浑身一抖，仿佛天气眨眼间就从夏末到了冬至。
她不自觉摸了摸胳膊，下意识往周遭看去，却瞧见萧斐正在看她，脸色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，可那目光……
她只觉脖子发凉，控制不住的又抖了一下，没骂完的话都咽了下去，仓皇的低下了头。
怎么了这是？为什么要那么看她？
她心跳有些乱，半晌才咬着牙重新抬头去看萧斐。
对方却已经看向了阮湘湘，眉宇间神情平和，语气甚至说得上温柔：“你们姐妹，感情很好？”
阮祖母有些懵了，难道刚才那种感觉是自己的错觉？
阮湘湘全然没察觉到阮祖母的不对，见萧斐和自己说话，本能的红了脸，声音细如蚊讷：“是，姐姐是很好的人。”
萧斐微微一顿，意味不明的“哦”了一声：“她看着，不大像。”
阮湘湘不想他误会许长欢，连忙替她解释，虽然开始也有些磕巴，可萧斐却难得耐心，不止没有出言打断，还时不时就回应一声，虽然大都是“嗯”“哦”之类的字眼，可态度却比刚才面对阮明瑞的时候好太多了。
阮祖母看的心花怒放，连刚才的胆战心惊都抛在了脑后，拉着阮明瑞就躲了出去。
等许长欢到的时候，就瞧见祖孙两人站在门外说话，她略有些惊讶：“祖母，明瑞，你们怎么在外头？”
阮祖母一见她脸色瞬间僵住，刚才是觉得萧斐难相处，才让人去喊她，现在里头两人相谈甚欢，许长欢这时候来，不是捣乱吗？
她上前拦住许长欢的路：“你不是说不舒坦吗？回去吧。”
许长欢有些无语，刚才不是你非要我来的吗？
阮祖母自然知道自己理亏，可当着许长欢的面她绝不可能开口承认，见她站在门口不动弹，有些不耐的抬手推着她往前走了两步：“让你回去就回去，快些。”
虽然许长欢原本也不想过来，可刚才死乞白赖非要她来，现在又一句解释都没有就要撵她走……说没鬼，谁信？
以往她可没少被阮祖母算计，怎么都得长点心了。
她一边顺着阮祖母的力道往前，一边不动声色的将一条帕子团成团丢在了地上，打算待会借着找东西的名头光明正大的来偷听。
见她老老实实的走远，阮祖母这才松了口气，正想凑近些听一听屋子里的动静，可一转身就瞧见萧斐站在门口，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来的。
她唬了一跳，抬手捂着心口拍了拍才开口：“您，您怎么出来了？”
萧斐的目光不动声色的自黑暗里扫过，随即抬脚就走：“该走了，告辞。”
阮祖母一愣，这才说了两句话怎么就要走呢？
她连忙追了上去：“王爷，天色还早，不如再聊几句……”
萧斐脚步一顿，侧头不耐烦的看着阮祖母：“老夫人是觉得本王很闲？”
阮祖母一哽，被噎的脸色乍青乍白：“怎么会呢……”
萧斐却没有听她解释的意思，抬脚就往门口走。
阮祖母虽心有不甘，却不敢再拦，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越走越远。
忽然，萧斐脚步猛地顿住了，然后弯腰，似乎在地上捡起了什么，然后他就盯着那捡来的东西不动了。
他不动，旁人自然也不敢动，只好木头似的陪着他。
许长欢是奔着偷听来的，却怎么都没想到黑影里，站着乌压压一群人，该在的不该在的，都在。
她猛地顿住脚步，不想往前凑了。
可她手里提着灯笼，在夜色里十分显眼，想躲都躲不了，甚至她还能清晰的感觉到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。
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，那目光竟仿佛是烫的。
她紧了紧手里的灯笼，硬着头皮上前见礼。
“祖母。”
阮祖母应了一声，语气里竟然难得的没什么额外的情绪，听起来反倒是有些疲惫。
这一晚上她的确是心力交瘁，连防备许长欢都顾不上了，不甚耐烦的开了口：“快来见过北境王，除了进府那次，你也没正经见过，太不懂礼数了。”
许长欢微微一顿，抬眼朝萧斐看过去。
月色暗淡，衬得男人只剩了一个瘦削刚毅的轮廓，可即便如此，她也仍旧能在脑海里清晰的刻画出这个人的模样来。
她微微屈膝见礼：“见过王爷。”
萧斐的影子一晃，似乎动了下身体，可他又慢慢站了回去。
许长欢没有在意，只当他还是不大愿意见自己，眼下既然偷听无望，她也不想浪费时间。
“不打扰诸位了，小女告退。”
阮湘湘凑了过来：“姐姐别走，你陪我说说话吧。”
许长欢一顿，这傻丫头，萧斐在这里，你怎么会有空和我说话？
像是看出了她的顾虑，阮湘湘小声解释：“王爷说他公务繁忙，这就要走……”
“本王记错了，”萧斐忽然开口，“今天不忙。”